儒文侠武，威震台湾

台湾出版的《民族精神与御外史实特辑》，开篇赞道：“台湾为我国东南重镇，前清时代统治台湾历220年之久，其间在台从政之士，毅然抗御外族侵略者，舍刘璈外，尚鲜其人！”清代两广总督张之洞谓刘璈“支撑危局，布置井井，使台南一隅无烽火警”。可见刘璈守台功勋之卓著。

刘璈 (1829－1887年)，字凤翔，号蘭洲，祖籍临湘桃李桥（今云溪区云溪镇建军村），后迁籍今岳阳县西塘乡高城村。刘璈幼年家贫，但少而有志，学业名列前茅，以博学多识闻名乡里。

咸丰三年(1853)，刘璈以附生（秀才）从军，后任左宗棠亲军统领兼记室(秘书)，先后率亲军参加攻克遂安、龙游之战，因功授留浙候补道，同治三年(1864)署理①浙江台州知府。光绪四年(1878)，随左宗棠征战西北，先署兰州道员，后挥师新疆。“参赞戎机，指挥羽檄，意气甚豪”，深得左宗棠赏识。新疆收复后，左宗棠对列强觊觎的台湾甚感忧虑，奏请朝廷委派文儒武侠、雷厉风行的刘璈担任台湾道道台，赋予他经营台湾、加强海防的重任。光绪七年(1881)8月7日，刘璈抵台湾首府台南，正式履行台湾最高地方长官的职权。

刘璈上任伊始，针对当时台湾“命盗叠出，争讼纷攘，吏治玩疲，营务废弛”的情况，锐意革新，整顿台治：一是整顿军队，增强战斗力。清点全台兵勇人数，汰弱留强，责令岳营严格操练，“岳营各兵勇刀、矛、枪、炮，技艺无不娴熟”；实行“领饷册式”和“存饷点验”，杜绝空额冒领兵饷，并保证离营或返籍士兵有谋生经费，不致流落为匪；禁吸鸦片，整饬营风；设立兵工厂，加强台湾弹药自给能力。二是整饬政风，妥善处理民众、少数民族关系。三是发展教育，充实福利事业。刘璈认为，“书不熟，焉能明理；义未解，何以立言。”要求士子“通经以致用”。为鼓励台湾有才之士踊跃参加科举考试，他拨专款在省城福建和北京建立“试馆”，作全台士子参试之用。四是整顿厘金、煤务，开源节流。五是积极推进基本建设。改筑沟渠，清理污秽，扑灭疫疠，修整台南至台北道路，新修台北至苏澳大道，疏浚台南郡城内外河道沟渠，架筑台南至安平间桥梁。六是清查户口，资遣无业游民回大陆。由于整顿台湾的措施切中时弊，深得民心，得以实行。

在整顿台治中，刘璈以身作则，身体力行。一次，台南府城发生大火，烧毁商店数十户，烈焰漫天，众人望而却步，束手无策。刘璈见状，短衣短裤，跃登屋上，指挥兵勇拆屋、断火路，迅将大火扑灭。民众十分敬佩，“欢呼刘青天不绝”。

光绪九年(1883)，法军侵占越南，威胁南疆，中法战争爆发。刘璈致函前上司、两广总督岑毓英：“请助黑旗军以挠法兵”。函中严峻指出：“……外主乎和之名，内助其战之实。慎战于始，庶能缓和于终。”岑毓英对此深为赞许，“遂抚刘永福而用之”。刘永福的黑旗军英勇善战，成为越南抗法的劲旅。中法战争的炮火即将烧到台湾时，刘璈积极备战，根据清海军力量远逊西方国家的实情，制定了“不求角力于水面，只求制胜于陆路”的作战方针，将全台划分成五个防区，由道台、总兵、提督、副将、协将统军，各负责一个防区军事，得到上司的批准。他积极增募兵勇，组建团练和渔团，争讨军费，购置军舰、武器，增筑炮台，展现了他卓越的军事才略。他的这些举措，为后来台湾军民抗法战争的胜利奠定了基础。

光绪十年(1884)春，中法战火烧至台湾，清廷于5月任命淮军悍将刘铭传以巡抚衔督办台湾军务。刘铭传令刘璈负责台中、台南防御，并主持全台政务。由于刘王敖在台南分头扼守，严密防御，法军始终无隙可乘。

光绪十一年(1885)2月，法远东舰队司令孤拔率舰到台南安平港外挑衅，指名要见刘璈。刘璈准备前往，幕僚劝他：“夷人狡诈，往将不利。”刘璈认为：“不往，彼谓我畏惧，乃公岂畏死者哉？”坚持前往。临行前吩咐部属：“若见法舰有警，即速开炮击之，勿以余在其中为虑。”会晤开始时，孤拔意气骄横，刘璈则不卑不亢，毫不示弱。孤拔见状，洞悉台南不可轻犯，便垂头丧气地率舰离开了台南。刘璈未动一兵一卒，而使台南得以保全。

刘璈不败于入侵者，却死于“门户之见”。深妒左宗棠、极追意李鸿章的淮军将领刘铭传，以“贪污”等不实之词弹劾刘璈，刘被迫“奉旨革职，藉没家产”，先“斩监候”（即死缓），后“改流黑龙江”。两年后，黑龙江将军穆图善向朝廷建议重新起用刘璈，而此时的刘璈，竟郁郁而逝，终年58岁。其骸骨被运归故里，葬于云溪三搭桥。时任湖广总督的张之洞深为刘璈的不幸遭遇而不平，挥笔为他撰写了悼词：

君山之精，湘水之灵；

是钟是毓，蔚为国桢。

闻君弱冠②，咄已延平③；

儒文侠武，卓尔有声。

遭时多故，慷慨请缨；

初讨粤逆④，继靖海氛⑤。

丰功屡著，懋典频膺；

双旌⑥出守，万佛同声。

鲲身⑦武节，鹿耳⑧文衡⑨；

东南砥砺，遐迩藩屏。

鼓鼙⑩方振，萋菲⑾旋生；

九重⑿听远，三字⒀狱沉。

龙泉隐曜，翠羽⒁蒙尘；

皇皇中国，耿耿予诚。

荐祢⒂虽挚，讼汤⒃朱城⒄；

桑榆在望，薏苡⒅谁明。

运随江黑，魂返林菁；

归来南国，我涕交横。

这篇悼词，文笔典雅，感情真挚，不仅是刘璈一生的真实写照，而且是一篇对当时黑暗政治愤怒谴责的檄文。刘璈死后，台州人民在东湖之滨立祠，永远纪念这位威震台湾的清末著名爱国将领。

《巡台退思录》是刘璈生前的著作，成为研究台湾近代史、研究中法之战的重要史料。

①署理：旧时指代理、暂任或试充官职。

②弱冠：古时以男子二十岁为成年人，初加冠，因体犹未壮，故称弱冠。

③延平：延平津的省称。延平津，古代津渡名，晋时原延平县（今福建省南平市东南）。据《晋书张华传》载：丰城令雷焕得龙泉、太阿宝剑，以其一与张华。后华被诛，剑即失其所在。雷焕死，其子持剑行经延平津，剑忽跃出堕水，使人入水取之，但见两龙蟠萦，波浪惊沸，剑亦从此亡去。此处“延平”喻指刘璈的家乡地灵形胜。

④粤逆：对太平天国起义军的辱称。

⑤海氛：海上的云气。借指被清政府罗以“会党”、“土匪”等罪名的所谓“红巾贼”、“红头贼”。

⑥双旌：唐代节度领刺史者出行的仪仗，后泛指高官的仪仗。

⑦鲲身：七鲲身的简称，台湾南部的重要港口。

⑧鹿耳：即鹿耳门，在台湾省台南市安平港北。

⑨文衡：指评文如以秤衡物。

⑩鼓鼙(pí)：古代军中常用的一种鼓，借指征战。

⑾萋菲：草木茂盛，交错生长。后以此喻谗言。

⑿九重：指帝王或朝廷。

⒀三字：指宋秦桧罗织给岳飞的“莫须有”罪。

⒁翠羽：翠鸟的羽毛。此指孔雀翎，清朝以孔雀翎作为官品的帽饰。表示官品。

⒂荐祢(mí)：祢，东汉末名士祢衡。其性格刚毅傲慢，不为权贵所容，孔融甚爱其才，数次向曹操举荐。此指左宗棠曾极力向朝廷举荐刘璈。

⒃讼汤：沸沸汤汤的讼案。

⒄朱城：指宫城，即紫禁城。

⒅薏苡：“薏苡之谤”的省称。典见《后汉书·马援传》：马援攻交趾后，曾载一车薏苡回归，拟作种子。卒后，有人上书，称其所载皆明珠文犀，致使亡灵蒙冤。